你有多久没挨过饿了?你知道饥饿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你可能觉得吃不饱饭离我们很遥远,但在我们爷爷那一辈,饥饿却是一种常态。
缺少粮食当然不是什么美好记忆,于是年代的中国,刚度过粮食危机,马上多条腿走路,保障国家粮食安全。
比如国家通过各种手段保证了化肥供应自主,以袁隆平为代表的一批科学家把毕生精力奉献在水稻增产的道路上。中国还建立了粮食储备制度。
这些制度非常有效保证了主粮安全,保证中国人不会再挨饿。但当时并不重视非主粮的安全,差点酿成大错。今天傅瑾瑜观点主要以大豆为例子聊聊中美粮食战争。
美国如何进攻
事情还要从年说起,中美签署了《中美农业合作协议》,作为加入世贸组织的条件。
而美国长期大量补贴国内农业,美国的农产品,在国际上很有竞争力。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向全世界开放市场,国内的豆农竞争不过美国,中国立马就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大豆进口国。
其实在年时,中国的大豆产量还是世界第一。此时已经是世界第四。当时中国每进口万吨大豆,就有万豆农不得不改种其他作物。
这一阶段美国节节胜利。截至年,中国的大豆进口量还占据总消费量的84.86%。
不过,这也有中国对大豆的需求连年增长的因素在。我国加入WTO后人民生活水平迅速提高,对肉类的需求越来越多。而豆粕是动物蛋白的主要来源。
而美国的粮商不是做慈善的,他们想要控制中国大豆的上下游产业链,另外对国际炒家来说,粮食期货是一种赚钱工具。美国的芝加哥交易所是全球大宗商品期货交易的中心。
此时美国粮商和期货炒家开始炒作中国对大豆的巨大需求。从到年间,全球大豆期货市场迎来一波行情,大豆价格从美分一蒲式耳涨到了0美分,涨了一倍有余。
中国的大豆主产区也开始扩大种植。中国榨油企业开始慌神,在年竟以每吨元的高价囤积了万吨大豆。
中国企业前脚买完,美国的炒家后脚开始砸盘,大豆价格迅速跌到美分一蒲式耳。这让中国的豆农和压榨豆油的企业都损失惨重。
此时国际粮商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美元,大肆抄底中国的食用油压榨企业。没过几年,四大跨国粮商控制了中国75%以上的食用油供应。中国97家大型食用油企业中,跨国粮商控股了64家。
此后,被跨国粮商控股的这些企业,开始大笔收购农民的大豆。但只收购使用外国种子生产的大豆,以此引诱中国农民广泛种植外国公司大豆种子,比如美国孟山都公司的产品。
至今,进口大豆种子占据了我国86%的市场份额。而美国粮商也完成了控制中国大豆供应的闭环。
很快,到了年,大豆期货价格又被国际炒家拉升到了美分,当时中国大豆70%以上都依赖进口,国际大豆价格直接传导到了国内。
生猪养殖是以豆粕作为饲料的,大豆涨价,导致猪肉跟着涨价。食用油也受到影响,价格大涨,而中国对此毫无办法。
美国控制中国粮食供应有三招:让中国粮食依赖进口、控股中国的粮食企业、控制中国种子供应。
这时候中国开始意识到非主粮的价格和供应也关乎国计民生,国家不能对此完全没有控制力。于是中国改变了惯有的粮食安全政策,开始了防守保卫战。
中国如何防守
改变的契机也刚好也发生在年,这一年的9月15日,雷曼兄弟破产,美国次贷危机彻底爆发。手里缺钱的投机者们纷纷退出大宗商品市场。大豆和豆粕的价格回落。
随后,中储粮抓住机会进入市场,大量收购大豆作为国家储备。这个策略很简单,但也很无奈。
因为中国大豆基本上靠进口的已经是一个既成事实。国家只好储备大量大豆,以平抑国内价格。价格太低的时候,就收购大豆。价格太高的时候就向市场上投放储备。
从这个时候开始,虽然中国大豆总需求在不断增加,国际上大豆的价格也起起落落,但国内大豆价格再也没有特别剧烈的波动,总体比较平稳。
国际游资也不敢再炒作中国的粮价,一方面中国的大豆储备至少可以满足一年的消耗量,另一方面,国际游资早就和中储粮交过手。
年到年,国际小麦价格从美分一蒲式耳涨到了0美分一蒲式耳;玉米价格从美分一蒲式耳涨到美分一蒲式耳。
而同时期国内的粮价虽然也上涨了,但要温和很多。当时中储粮最初每半个月投放一次储备粮,再到每周一投放,最后到每天投放。无数回合下来,别有用心的国内外炒家彻底无奈,中国的主粮储备量深不可测,他们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举个例子,假设世界上只有个人。过去,每顿饭是1元钱。突然因为某种原因,只剩99个人的饭。如果通过竞价来获得吃饭的资格的话,那一顿饭会是多少钱?
你也许认为只有1%的差距,那么一顿饭的涨幅应该也是1%吧。然而事实是,涨幅将无穷大,直到有人拿出全部身家却依然无法承担一顿饭,被饿死的时候,价格才能恢复到合理区间。
借助期货市场的金融杠杆,当年的粮食价格被华尔街操纵于股掌之中。粮食已经不只被用来填饱肚子,更成为资本牟利的工具。
年2月,在非洲莫桑比克首都爆发抗议,民众走上街头抗议食品价格上涨,这场抗议最终蔓延到非洲多个国家。整个非洲由于食品价格的上涨而陷入混乱。
随后,包括孟加拉国、越南、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墨西哥等在内的37个国家都发生了粮食短缺。穷人35%的收入都被用于购买比平时更少、价格更贵的粮食。
只能说当资本来到人间,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
所以国家很早就建立了主粮安全保障制度,中国主粮种植完全交由国内农民,国家有一系列农业补贴和收储政策。
但中国的粮食储备制度,毕竟还只是防守,因为粮食安全最关键的种子命脉,还被西方牢牢掌握在手里。
中国的主粮小麦和水稻,国产种子当然还在坚守阵地。但在玉米领域,国产种子与进口种子就对半开了。
而在蔬菜品种中,洋葱、菠菜、胡萝卜国外种子占比超过90%;制糖的甜菜和用于饲养牛羊的牧草种子,对进口依赖度更是达到95%以上。
前面一直举例的大豆领域,进口种子占据我国86%的市场份额。年时,中国蔬菜之乡寿光市市场上最贵的番茄洋种子一粒10块钱,约合每克至元,比黄金还贵。
中国开始反击
“谁控制了石油,就控制了所有国家;谁控制了货币,就控制了全球经济;谁控制了粮食,就控制了人类。”
这正是美国统御全球的三大基石。石油和美元想必大多数人都很熟悉。但鲜为人知的是,世界四大粮商,有三个都是美国公司,它们掌控了全球粮食交易量的80%。
而种子属于农业生产的上游产业链。这一领域西方粮食巨头已经建立起了极高的技术壁垒,中国的种子像芯片一样,被外国卡了脖子。一旦我们的种子被断供,中国人将养不了猪,也吃不了蔬菜。
年,中国前50强的种子公司研发经费加起来,还比不上孟山都公司的七分之一。因为国外的技术壁垒太高,中国种子公司的研发投入还在追赶西方的技术路线,研发投入根本收不回来。
种子研发是一个时间周期很长的工程。西方公司积累了几十年的先发优势,国内公司一朝一夕也追不上。
但中国必须开始反击。
这个契机在年开始出现。当时,全球粮食市场持续低迷,世界上很多农业化工企业已经亏损多年,想要出售资产,完成重组。
其中包括发源于瑞士的先正达公司,这是全球第一大农药、第三大种子农化高科技公司,农药和种子分别占全球市场份额的20%和8%;在全球拥有专利超过00件。
甚至可以说,仅一个先正达,就相当于三个中国种业。
年4月,美国孟山都公司自己也不好过,但还是对先正达公司提出收购。开价亿美元。
一旦成功,农化领域将诞生占据市场份额超过三分之一的巨无霸,中国农业抵抗外国公司入侵将更加艰难。
因此中国化工入场,开出了一个更高的报价,先正达也有意选择中国化工。但很快,瑞士国内对先正达管理层进行了舆论攻击。
当先正达要被低价卖给美国跨国巨头的时候,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当中国企业要加价收购时,却又大谈特谈所谓民主价值观。
年6月,漫长的马拉松谈判终于结束。中国化工最终以亿美元的代价收购先正达,这桩并购案也成为至今中国企业在海外的最大并购。
回过头来看,这桩并购是一场成功抄底。
中国化工和先正达谈判的时候,正值年至年的粮食市场低谷。年下半年,全球粮食价格暴涨,此时的先正达已经大量盈利,回头来看当时的收购价格并不贵。
另外,年中国化工和先正达完成并购后仅过50天,特朗普政府就对中国发起了“调查”,这起并购差一点被特朗普搅黄。
年,中国两大化工巨头:中国化工、中化集团将农业资产剥离,组成新公司先正达集团。而瑞士先正达则成为该集团的组成部分。
年7月2日,“先正达集团”宣布将登陆科创板,拟募资亿元。这是以来A股最大金额的首次公开发行。
年至年正是全球种子公司大洗牌的时期。孟山都最终被德国的拜耳公司收购,美国的杜邦公司与陶氏化学公司合并。世界农化巨头通过并购,组成了四大集团。
重组后的先正达集团就是其中之一。自此,中国牢牢地站在了世界农业领域的第一梯队。
收购瑞士先正达公司的意义,不仅在于中国花费数百亿美元买了一万多件西方专利,更在于先正达集团势必成为中国农业人才培养基地。
总有一天,农业也会像金融、互联网一样,成为中国大学生趋之若鹜的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