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疫情形势依然严峻,美联社近日刊文描述了疫情下来自印度三个不同家庭新冠患者的曲折治病经历,文章指出:在印度,不论是穷人还是有钱人,所有人都只能依靠自己。
医院床位紧张
一位退休外交官患病,家人充满恐惧,不顾医院住院手续;新德里的一家人,则是不得不在家里自己建了一间“病房”来医治年迈的老父亲;一位低种姓社工的母亲等待了几天还等不到ICU病床,仍在安慰家人说自己会没事,这让家人悲伤不已。这就是拥有13亿人口,每天感染人数激增超过30万的国家中三个家庭和7个病人的故事。
很多人没有病床只好等候
当新冠疫情4月初在印度暴发时,随着医疗体系的崩溃和*府无所作为,这些家庭中的每一个都在努力维持家人的生命。在印度各地,许多家庭满世界寻找检测点,争抢药物、救护车、医院病床等资源。要是这些都不起作用,那么他们中的一些就不得不面对亲爱的人躺在尸袋里的命运。
就连庄重的火葬仪式,也不能如常进行
绝望一波波袭来,新德里在4月初遭受疫情打击,在4月底左右达到最严重。大约两周后,疫情在南部城市班加罗尔暴发。而现在,在许多小城镇和村庄,这种浪潮达到了顶峰,并且还在蔓延。但是,当疫情袭来时,每个人都独自一人。不论是穷人,富人,举足轻重、有广泛人脉的官僚或是清理下水道的劳工,谁都一样。富裕的商人为争夺病床而战,有权有势的*府官员发布推文乞求氧气。中产阶级家庭则为了火葬柴堆而砍伐木材,当连木材都没有了之后,数百个家庭被迫将其亲属的尸体抛到恒河中。
当然,有钱人和人脉丰富的人们仍然可以轻松地寻到ICU病床和氧气罐。但是,有些时候富人和穷人一样,也医院外喘息。现年34岁的阿比曼尤·查克拉沃蒂(AbhimanyuChakravorty)表示:“这现象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位于新德里的一大家子人正在疯狂地试图安排他父亲在家治疗。“每个人都在奔波,竭尽全力挽救亲人”,但是每天都有数千人死去。
家人出现咳嗽后,亲人们最想得到的就是新冠检测,但在一个病*像旋风一样袭来的城市里,获得检测机会不是一件容易事。阿比曼尤一家首先给市里顶级的诊断实验室打电话,随后找较小的,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
阿比曼尤一家住在一个富裕的社区中,那里有一个小巧但精致的花园和一片盛开的芙蓉花,这个查克拉沃蒂家族在这已经住了40多年。现年73岁的普拉比尔(Prabir)是一家之长,他是一家建筑公司的高管,他有两个儿子普拉泰克(Prateek)和阿比希曼尤(Abhimanyu)。经营空调公司的普拉泰克与妻子施薇塔(Shweta)还有7岁的儿子住在一个房间里。
疫情袭来后,他们尽力进行隔离,家族中的七个人分散在三居室公寓的各个角落,并不断给病*检测中心打电话。
但事情原本不该是这样的。1月份时,印度总理莫迪宣布战胜新冠。在3月,卫生部长声称国家正在收拾大流行的“残局”。那时,医学专家已经警告了即将来临的病*会要持续数周。但*府无视这些警告,允许举行盛大的宗教节日,成千上万的印度教信徒沿着恒河并肩聚集。成千上万的人还参加了邦一级选举的大选集会。
查克拉沃蒂家族像大多数印度人一样,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糟糕。他们认为至少首都不应该有事,因为这里的医疗条件比印度大部分地区都要好,而且医院就诊。最终,施薇塔找到了能做检测的实验室。第二天,当虚弱的老父亲普拉比尔几乎要跌倒,他的儿子们不得不把他抱到床上时,这个家庭才第一次被吓到了。
三天后他们得到了检测结果,该家庭的四名成员检测为阳性,其中有人失去了味觉和嗅觉,但老父亲的状况最为糟糕。大儿子普拉泰克努力为父亲寻找医生,都没成功,最后还是靠在泰国的一位亲戚联系了一位新德里的医生朋友,得知老父亲需要进行胸部CT扫描。于是大儿子在4月28日冒险在疫情肆虐的城市里找到了一个实验室来做CT,路上除了除救护车和氧气罐车外空空荡荡。扫描结果证实了他们的担心:老父亲出现肺炎症状。医生警告家人要当心,因为普拉比尔不停地咳嗽,血氧含量危险地下降,家人们的担忧每天晚上都加深。
距离班加罗尔最富有的社区之一仅几步之遥,在一个由小屋组成的小型社区中,还有一名妇女的喉咙痛症状正演变成呼吸困难。
这里的人们属于印度最低种姓,他们的职业是“拾荒者”,通过收集城市的垃圾并将其出售给回收者来维持生计。在大多数印度人的眼中,这群人是城市基础设施的非正式但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印度是世界上最大的垃圾产出国,像印度硅谷班加罗尔这样的城市,如果不处理的话,将会被垃圾淹没。但是,当开始分发疫苗时,重要职业人员排在队伍的最前面,而拾荒者们不在名单之列。有些人在这个小社区里收集报纸,有些专门收金属。帕德玛瓦蒂(Padmavathi)则是主要找头发,她会从女士的梳子和发刷中取出头发,以后再用于制作假发。她每月收入约50美元。作为社会的边缘人,帕德玛瓦蒂从未上过学,但对自己孩子们的教育非常挑剔,她的儿子甘盖亚(Gangaiah)是非营利组织的社区卫生工作者。
帕德玛瓦蒂和儿子儿媳以及他们的两个孩子住在一间用竹子和塑料布制成的一居室小屋里。由于儿子的工作带来的便利,5月1日帕德玛瓦蒂开始出现症状时就获得了快速的检查,但当血氧水平开始下降时,甘盖医院。他开始打电话寻找病床,但直到第五天,帕德玛瓦蒂的血氧含量很低,呼吸急促时,儿子甘盖亚的同事才终于找到了一张床。
她告诉邻居“我很快回来,别担心。”医院有氧气,但她的情况已经发展到需要有呼吸机的ICU病房才行,但这不可能实现,这让儿子甘盖亚感到很无助。
居住在古尔冈的退休外交官阿肖克·安罗希(AshokAmrohi),在4月21日开始咳嗽时认为自己只是感冒。毕竟,他们夫妇都已经接受了预防新冠病*的疫苗接种。阿肖克曾是印度驻扎阿尔及利亚、莫桑比克和文莱的大使,退休后过着打高尔夫球和上钢琴课的惬意生活。他受过高等教育、受人尊敬,是印度中上阶层的一员。在正常情况下,他是可医院里找到病床的人。虽然发烧症状很快消失,但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他的血氧水平下降了。看起来似乎感染了新冠病*,他的夫人亚米尼(Yamini)外出求助,住在附近的一个姐姐弄来一个氧气瓶。起初情况似乎还可以控制,他们在家中对阿肖克进行了治疗。
但是他的血氧含量水平持续下降。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家人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由于普拉比尔的病情也恶化,一家人不情愿地决定,他需要住院。首先,他们尝试了由*府提供的可以显示城市病床数的手机应用程序,但不好用。因此,普拉泰克开始搜寻。医院——为印度不断增长的“新贵”医院——已满员。然后,他去了去年6月在新德里建造的一家拥有医院。该医院在2月由于印度北部病例数下降时一度关闭,并于4月下旬因病例激增而匆忙地重新开放。在医院入口外,普拉泰克发现数十个人在乞求工作人员接收生病的家庭成员。一些人试图公开行贿要求插队,也有人倒在地板上吸氧。
经营该设施的*医们拒绝了贿赂,他们忙疯了,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病人的舒适,更不用说担心的病人家属了。普拉泰克在现场被惊得身体发抖,他遇到一个哭泣的年轻人,他的父亲已经去世并被带走火化。然而在混乱中,一些尸体上的身份号码被人搞混了,被火化是一具错误的尸体。最终,大儿子普拉泰克决定还是在家想办法治疗,医院不是办法。
5月5日深夜,ICU病床终于向帕德玛瓦蒂开放,但她病情已经明显恶化。儿子甘盖亚说:“她一直告诉其他人,她很快会好起来的。”帕德玛瓦蒂在贫穷的家庭中长大,缺吃少穿,7岁出去打工,14岁时结婚,被丈夫抛弃后,她独自抚养了三个孩子。“她是一个可悲的人,但她会向我们隐瞒自己的忧郁。”儿子说。
“我们还从经验中知道,*府是为有钱人和上层阶级而设的。但我们始终怀有这样的信念——医院会满足我们的需求。但事实证明,这完全是一种虚假的信念、一个谎言。”
前大使阿肖克的家人找了他就读医学院时的同学帮忙,医院安排了一张病床。那是4月26日。印度北方残酷的夏天来了,那天的温度接近摄氏40度。晚上,他的家人开着SUV医院,停在大门前,本以为很容易就能进去,但得知入院文书工作必须提先完成,由于人太多,工作人员应接不暇,他们也只能等着。
家人让阿肖克呆在车上吸氧,开了空调制冷,两个小时过后,有人来给阿肖克进行病*检测,结果阳性。他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医院前台寻求帮助。向官员求情,但是没有人让步。
等了五个小时,还是没有结果,午夜过后,阿肖克变得烦躁,摘下氧气面罩喘粗气,突然就停止了呼吸。医院前台人员哭喊“你们就是杀人犯,他死在我怀里!”
医院返回,并向家人介绍了那里的噩梦。全家都决定让老父亲在家中接受治疗。对于富裕国家,氧气是自来水一样的基本医疗需求。去年,印度当局下令让该国大部分工业制氧生产转为医用制氧。但这还远远供不应求。医院使用社交媒体向联邦*府祈求获得更多氧气,莫迪*府通过命令推特公司删除推文来回应社交媒体上的批评。
普拉泰克一家决定,最好的选择是制氧机。但是价格被炒到美元的制氧机大多数印度人是买不起的。由于正式的医疗系统几乎无法运转,黑市蓬勃发展,天文数字的价格也是正常。最终一位朋友回应了他们的求救,在大约五个小时车程以外的地方有一台机器。最终,机器在4月27日到达,4月29日,一家人找到了能照顾老父亲的一个人,虽不是受过训练的护士,但是有在家治疗新冠患者的经验。
普拉比尔改善的迹象很慢,但在逐渐好转,当他能吃一点水煮鸡时,家人喜出望外。还悄悄庆祝很幸运有足够的资源在家中治疗他。“真是地狱,”普拉泰克回忆起最糟糕的两个星期说。但是,他们的乐观情绪逐渐增长。
退休外交官阿肖克一家恐怖经历并没有因他的死亡而结束。第二天早上,救护车将阿肖克的尸体密封在一个塑料袋中,将其带到室外火葬场。火葬仪式在印度教中非常重要,被认为一种释放人的灵*的方式,但是当阿肖克的家人到达火葬场时,他们前面排着长长的救护车。在大门之外,有九个葬礼堆在燃烧。
最后,退休外交官已经成年的儿子阿努帕姆被召去点燃父亲的柴堆。通常,家庭在大火燃烧时要表达敬意,并等待骨灰的收集。但是,火葬堆瞬间就烧了起来,温度很高,空气中弥漫灰烬。他们只能回到自己的车上,等到被告知尸体已被火化,然后开车离开。第二天早上,阿努帕姆才回来收走了父亲的骨灰。
(编辑:YZS)